有关一楼,白露却让我扶着她,我们两个乘电梯下楼,在外面坐上车。我们开车赶往附近医院的时候,我给已经约定好的医生打电话,说我们现在过去,白露她说肚子不舒服,似乎要生。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在急诊那里等着,白露从车上下来就被放到床上推进检查室里。在检查室里我可以陪同,医生对她进行检查之后就告诉我们,有要出生的迹象,而且已经达到剖腹产的条件,医生问我们是自己生还是剖我和白露互视一眼,我想劝她剖腹产,白露却不乐意,说她想试试看。我没办法,只能听她的。
等待是令人煎熬的,我们在产房里足足等到天亮,可是白露却仍然没有反应,医生检查一下说一切正常,可能还需要继续等待。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白露开始有轻微阵痛,这样的疼痛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钟,我一直在劝白露剖腹产,白露都不愿意。八点多的时候,医生给她输上催产针,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等待。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然后,我们的两个孩子,在十二点午夜子时的时候出生,相差仅仅五分钟。
金风是第一个出来的,是哥哥。
玉露是第二个出来的,是妹妹。
可是,孩子被抱出来,白露却没有被推出来。很快,医生出来告诉我需要我在病危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白露有危险。我当即怔在原地,医生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我就立马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孩子是凌晨出生的,凌晨二十分几个医生紧急将白露从产房转向手术室,凌晨二十五分,几个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白露,却再也没有出来。
我睁大眼睛看着几个低垂着脑袋的医生,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所有的表情凝固在一起问他们:“白白露呢”
然后,我大叫道:“白露呢”
我在医院里冲几个医生吼叫,冲所有人发脾气,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白露躺在病床上被人推出来。然而,她的身上,却遮盖着一层白布。我站在原地看着被推出来的人,整个人不住的往后倒退两步,随即是冲天的愤怒与失去理智的怒吼。直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喘着气,看着躺在那里的白露,轻轻走上去掀开遮盖着白露脸颊的白布,然后回头看看蹲在地上痛哭的我,走到我身边告诉我:“这就是白露的一几滴眼泪。在她去世到追悼会的这一周里,我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远离这个世界的虚幻荒芜一样,给我带不来任何情绪波动。唯有,在火葬的时候,我瘫倒在殡仪馆,看着曾经永结同心的妻子,慢慢离开这个世界。当我抱着骨灰盒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我回身告诉人事娘们,我要遵从白露的话,将她的骨灰送到月球上。
人事娘们说让我尽管放心去,老曾也说让我尽管去。于是,我抱着白露,漂洋过海来到美国。这里有商用火箭发射公司,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十二月底的一天寒冬腊月里,一艘火箭在内华达州的一片荒芜的沙漠中冉冉升空。我凝视着那艘运载着我心爱妻子的火箭,无语凝噎。几天后,她成功登陆月球,商用火箭公司返回图片信息。那个时候,我站在沙漠中凝视着天空中的月亮,感受着它带来的光芒,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行清浊的泪水。
我轻声的对她说:“每天夜,你一定要陪伴着我。”
回应我的,是无声,也是更加皎洁的月光。
我开始每天每夜的昼夜颠倒,我开始无时不刻的观察天空,我开始成为天文爱好者,我开始购买天文望远镜,我也开始搜集各种各样的月亮图片。我不满足我也放不下,有时候我能够连续十几个小时坐在月亮下用天文望远镜观察它,观察它。可是,直到最后,我什么也得不到。
我变的酗酒,我变的不修边幅,我变的浑浑噩噩神魂颠倒,我留在这个火箭发射基地不走,不离开这里,也不回国,什么也不做,就是每天等待夜晚的降临,每天盯着月亮看。天文望远镜越买越大,有关月亮的诗文典故越听越多。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一点来自白露的气息。
每到天色阴暗,天空中看不到月亮的时候,我都会着急,都会慌乱,整夜整夜的心跳加快,感觉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一样。第二天白天也会睡不着,心中很是难受。我甚至想做宇航员,做登月的那种。我甚至开始开着车追逐月亮,去追逐那个遥不可及距离我们有三十八万公里的,一直陪伴着我们照亮我们夜的星球。
直到,直到,有一天,我像是突然醒来一样,匍匐在皎洁的月光下痛哭流涕,在内华达内陆的沙漠里,放声痛哭。那一刻,月亮格外的圆,光芒格外的亮,可是我的哭声,却尤为的撕心裂肺。
我明白,我的白露,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却变成月亮,永远留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