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笑得疯狂而放肆,又有谁能听得出他们笑声中的辛酸血泪。
没有钱,没有女人,也没有家。
这算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
“于和坤好像快疯了。”
“于满楼至少有七八个媳妇,半年前娶的还是个十六岁的小鲜肉。”
“他的女人,若能陪我睡一宵,我死了也甘心。”
“我宁可要三姨太,那娘们儿倒全身都嫩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突然间,一声惨呼。
“啪”的,其中一个倒霉的警察被掴的栽倒。
倒在一个人脚下。
其余的警察立刻噤若寒蝉,热闹寒暄变成了一身冷汗。
“科长?”
顾绅他把茶镜摘下来了,向大家环视一下,忽然道:“你们好悠闲?”
热唠的几个人终于看清了他俩,这才赔笑道:“我们……”
顾绅忙探着身子问道:“死的是谁啊。”现在的特务科是顾绅掌舵,薛久桐被日本人弄残废了。
鲜血在地上一滩,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黑的。
又有人在悲嘶大呼:“为什么?你这是究竟为了什么?”
于和坤冷眼的望着顾绅道:“凶手是谁?”呼呼啦啦涌来的保镖,一个个小心翼翼:“老爷危险啊。”
顾绅笑道:“这不能怪我,只怪赶上了九一八日本人来了他没动手不是!”
于和坤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讥诮之意。
“你是说这一次仍然是杜惠林。”于和坤手一挥:“搞什么搞?他好没玩了。”
顾绅咬了咬牙道:“还没有结果。”
“你得给拿个主意。”
“这我会查地。”顾绅一挥手,紧蹙双眉,长叹一声面露难色说道:“贵公子真是命苦也!
“我明白?这五根金条是于家的一点儿心意,今后还仰仗顾科长。”
说什么仰仗?拿钱就是最大的仰仗。
他眼看着于满楼的尸体被抬走,忍不住低声诅咒道:“杜惠林,你这狗*养的,你他妈的躲到哪里去了,别让我找到你。”
“听说这杜老板可是奉天……,不,现在应该叫满洲巨富。”
“老爷,咱们没人有钱吧,人家是满洲巨富。”保镖们如临大敌地说道,团团围在于和坤身边,尽力在构筑防御,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走过场,如果杀手出手,自己这些人只能是炮灰。
于和坤霍然长身而起,问道:“什么时候能把满楼的遗体……?”
“这就不好说了。”
于和坤赔着笑道:“顾科长,还是行个方便吧?”
“知道,好说。”
“完事,我通知您,如何?”
***
刀光一闪,一颗头颅已落地。
雷倾雪张大了嘴巴,连惊呼声都已被骇得陷在咽喉里。
这几天她总是噩梦连连。她睡不好,主要是脑袋里的弦绷得太紧。
狗蛋的鼾声还在继续着。
已经劳苦了一天的人,本就会睡得很香甜。
顾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仍然睡着。
六子从后面的厨房舀了盆冷水,正在洗脸。
雷倾雪睁大了眼睛,她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身上还在淌冷汗。
屋子里闷得很,她却连窗户都不敢打开。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孤独的本身就是种恐惧。
尽管她是杀人的人,黑暗中鬼魅般的复仇人,她也有恐惧。
雷倾雪咬着唇,坐起来。
风吹着窗,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雷倾雪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收缩、血液在迅速流淌。
人影没有动,似乎正在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正在等机会闯进来。
雷倾雪用力咬着唇,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拿过了床头的刀,握紧。
窗上的人影开始动了,她说话了,问道:“雪儿,起了么?”
雷倾雪掌心满是冷汗,她听出了,来的是奶奶。
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手发抖。
“奶奶吗,我起了。”
雷倾雪倒在床上,全身都似已将虚脱崩溃。她第一次了解到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滋味。
窗外的人奶奶说道:“吃早餐了,得起了!”
奶奶掉头走了。
她正在起身,忽然他听到脚步声就已在楼梯上。
她刚坐起,又悄悄躺下去。
“倾雪,我能进来么。”
听到这个声音,雷倾雪忽然有种喜悦,天已放亮了。
她迟疑着,说道:“你有事么。”
雷倾雪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随时都可能跳出嗓子来。
她用力咬着牙,轻轻地,慢慢地走过去,突然间,“吱”的一响。
她自己几乎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房门开了一线。
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门后看着她,是顾绅的眼睛。
雷倾雪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悄悄道:“要进来就进,大大方方地。”
雷倾雪披着件宽大的衣衫,她的脸看来苍白眼睛满是血丝。
顾绅道:“你……你没事吧?”
雷倾雪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跟踪我?”
顾绅搔了一下鬓角,邪魅的笑,眨着眼笑道:“你说错了,我是保护你。”
她心里在笑。
雷倾雪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将手浸入水里。
顾绅已跳上床,盘起了腿。
顾绅在这屋里本来总有些拘谨,但现在却已变得很随便,忽又道:“你今天要去哪里!”
雷倾雪皱了皱眉,道:“没想,你呢?”
顾绅道:“我?我陪你。”
雷倾雪笑了,道:“我今天没事,没想出门。”
顾绅又笑了,道:“你看我穿上了,你觉得怎么样。”
雷倾雪嗯了一声,道:“你穿了比我强。”
顾绅带着笑道:“我身材好,你做的合身,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雷倾雪道:“你还挺臭屁。这不是给你白天穿的。”
顾绅眼波流动,道:“什么意思?不能白天穿?”
雷倾雪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转过身,盯着他,道:“这是我给你做的夜行衣。”
顾绅悄声道:“夜……夜行衣?是不是……?”
雷倾雪忽然冷冷道:“你说多了,这个给你白天穿,白色。”
顾绅也故意板起了脸,憋不住笑道:“你愿意我帮你报仇了。”
雷倾雪冷冷地看着她,一字字道:“不让你做?你还不是偷偷的做?”
顾绅接过那身白色的皮衣,道:“那我去换上白天穿的这身。”
雷倾雪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这时她已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
接着顾绅轻唤:“奶奶,你吃好了吗?”
“嗯,孙子,你这拿的是什么?”这是奶奶的声音。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顾绅的脸上立刻变有得色,回房换了一身,雷倾雪向她努了努嘴,咬着嘴唇。
顾绅笑道:“有你在我都感觉不一样了。”
顾莪拉着雷倾雪出门,只到狗头馆门口问:“吃过了么,你们?”
“嗯。”
“睡得好不好?”
“好。哎,老板你这身真的是鸟枪换炮了。”
“哈哈,你们看出来了?”
“孙儿,你这身是雪儿给你准备地吧。”奶奶很高兴,一脸的笑。
他们已有多年的关系了,所以他们的对话简单而亲密。
顾绅很是得意。
凤三刀现在是顾绅的司机,顾莪对他的机灵很是欣赏。
这个“凶手”按在哪呢?顾绅一路上都在琢磨。
顾绅一个人占据了楼上的三间房,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卧房,还有一间是他的密室,甚至连薛久桐都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上楼的时候,腰干还是挺得笔直,看他的背影,谁也看不出他还是以前的顾绅。
凤三刀默默地跟着他。只要顾绅要他上去,他从未拒绝过,顾绅对他既不太热,也不太冷。而凤三刀也会对他奉献出完全满足的热情。
这正是顾绅需要的人,顾绅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他喜欢有一个聪明的人给他身边提点几句。
警察,特务,忽然转身,盯着顾绅,问道:“科长?你今天这身简直那什么了?”
凤三刀柔声道:“顾科长,你这身哪里定的货?太爆了。”
顾绅得意的笑道:“这是品牌货,美国牌子?”
他的语气很严肃,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凤三刀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自足底升起。
有人忽又笑了笑,道:“科长,屋里有个人在等你。”
顾绅奇怪道:“有人在等我?谁?”
那人笑得很奇怪,缓缓道:“你永远猜不到他是谁的。”
他推开了门,顾绅却已几乎没有勇气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