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葱？”
听了顾绅的话，老太婆怔在那里，苦笑着，喃喃道：“看来这丫头毛病倒不小。”
顾绅也在发着怔，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倒很佩服她。”
老太婆一怔，道：“你佩服她？”
雷倾雪垂下头，轻轻道：“他佩服—个人时，就不怕当着别人面前说出来，至少比我有勇气。”
老太婆目光仿佛在凝视着窗外，但有意无意，却又忍不住向顾绅瞧了过去。
雷倾雪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绅，悠然道：“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和说出来差不多，你说对吗？”
顾绅淡淡道：“不说总比说了的好。”
雷倾雪道：“为什么？”
顾绅道：“因为多嘴的人总是讨人厌的。”
雷倾雪已从他面前走过去，推开了那扇窄门，喃喃道：“可以开饭了么？”
只听六子悠然道：“开饭喽。”
顾绅笑了，微笑着道：“她的枪法还是那么好？”
老太婆道：“每一枪都绝不会落空的。”
顾绅道：“为什么？她是怎么练地。”
老太婆道：“她可比你吃的苦多千百倍。她的手很稳，心也够狠。”
顾绅道：“所以她的意志比钢铁还坚。”
老太婆淡淡道：“只可惜他们只不过是土匪。”
顾绅道：“她会找到我们这儿吗？”
老太婆道：“她知道我在这儿，不会来。”
刚走进来的六子笑着走过去，摆放菜盘。
老太婆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
她看着顾绅，道：“她不会有危险吧。”
顾绅道：“没人能抓到她？”
老太婆冷冷道：“哼，抓他并不难。”
顾绅道：“为什么？”
老太婆道：“因为钻山豹子。”
顾绅道：“钻山豹子？”
老太婆道：“就是钻山豹子。”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却在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顾绅看着自己奶奶，喃喃道：“姜还是老的辣。”
老太婆道：“是的。”
雷倾雪道：“奶奶那是经验丰富。”
顾绅邪魅的笑道：“钻山豹子的确有太多弱点？”
老太婆道：“是啊。”
顾绅道：“那么小青葱的弱点是什么呢？那就太明显了。”
老太婆微笑着，但眼睛还是冰冷，道：“要抓他吗太容易了。”
顾绅道：“哦？除了奶奶，我想不出还有你这样聪明的人。”
老太婆道：“这是恭维？”
顾绅道：“有一点。更确切的说是佩服。”
老太婆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日本人没我这么了解你姑姑。”
顾绅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人都是有弱点的？”
老太婆道：“是啊。”
顾绅道：“我发现有一个人没有弱点？”
老太婆道：“你说谁？”
顾绅道：“你猜呢？”
老太婆道：“你不会说的是我吧？”
顾绅笑了笑，但眼睛里却也没有笑意。
老太婆道：“你个小混蛋，想对付你奶奶了？”
雷倾雪道：“你混蛋啊。敢对奶奶不敬。”
顾绅道：“孙儿怎么敢。”
老太婆的唇角还微微扬起道：“你什么不敢？”
顾绅道：“你猜呢？”
老太婆道：“你个死孩子？猜你个头。”
顾绅道：“哦？奶奶又在骂人了。”
雷倾雪道：“说你就听着。”
老太婆道：“你姑姑她不能出事。”
顾绅道：“她不会有事地？”
老太婆道：“怎么说。”
顾绅道：“当然。她的朋友多。”
老太婆脸色发青，用力呼吸了几下，道：“狐朋狗友。”
顾绅道：“呵呵。”
老太婆道：“我不信朋友，他们是多余的。”
顾绅道：“你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老太婆道：“多余的事为什么要做！”
顾绅道：“是啊？”
老太婆道：“有些人活在世上，本就是多余的。”，说得随意，口吻慵懒得很，然而淡淡的语调里却饱含威吓。
顾绅又笑了，道：“噢。”
老太婆道：“深藏不露才是最锋利的剑？”
顾绅邪魅的笑着，微笑着道：“你是在表扬我么。”
老太婆道：“你确实做得很好。”
顾绅道：“可是汉奸不好当啊。想到那些冰冷的眉眼，绝情的言语，我的心就痛。”
老太婆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里却闪着无庸置疑的坚毅，道：“哦？大丈夫要忍辱负重。”
顾绅道：“姑姑应该也算是个抗日的英雄。”
老太婆盯着他，说道：“你知道你姑姑是什么样的人？”
顾绅摇摇头。
老太婆冷冷道：“那么你就是瞎说了。”
顾绅道：“我也就知道一点儿。”
老太婆道：“从她今天杀日本人分析地？”
顾绅道：“是啊！”
老太婆道：“你最好离她远点儿。”
顾绅一脸无辜，道：“他毕竟是我的姑姑。”
老太婆冷笑。
顾绅道：“你见过他滥杀无辜？”
老太婆道：“没有。”
顾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道：“既然没有滥杀无辜，怎么随便判一个人的罪？”
老太婆道：“但我却知道她是个土匪。”
顾绅道：“土匪也有很多种。就像你孙子我是汉奸……”
老太婆道：“嗯。”
顾绅道：“你觉得日本人比得过我和同胞们的民族之情吗？”
老太婆道：“那当然，但她不是我孙子。那双眼带着几分狠劲，很吓人的，天晓得他哪天会不会谋财害命！”
雷倾雪道：“奶奶真偏心。”
顾绅点点头，道：“所以他就该死。”
老太婆那双眼也带着几分狠劲，很吓人的，忽然道：“没错。”
顾绅拈起酒杯，送到嘴边，冷冷道：“人不分男女，都有抗日守土之责？”
老太婆沉默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孙子说的对……我还是老了。”
老太婆道：“只可惜我白活了这么些年。”
雷倾雪柔润的嗓音道：“奶奶莫听他胡说。”
老太婆道：“我孙子说的没错，他哪里有说错。”
顾绅道：“那不是我说的。”
老太婆道：“谁说地。”
顾绅叹道：“听说是个校长的话？”
老太婆淡淡道：“校长？你什么时候进学堂了。”
雷倾雪道：“你不是文盲么？”
老太婆道：“不错。”
顾绅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我还识几个字。”
老太婆道：“对，我孙子哪里是文盲。他识字唉。”
顾绅道：“我学过认字？”
老太婆道：“识字，我孙子当然识字。”
顾绅道：“而且我还要学日文、俄文。”
老太婆冷冷地笑着道：“你说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才像我孙子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