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她救不了我,帮不了我,能救我的,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所以,我不求她,我也不跪她。
你相信有神佛的存在吗?耳中的声音轻柔而又恬淡。
我猛然看向怀中雪妖流魂,她果真睁开了眼睛,我欣喜道,你醒了。
我没有这么柔弱。她的眼眸纯净,带着一抹浅淡而迷离的笑意。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才是那需要我去顶礼膜拜的真正神佛。
你怎么样?我关切问道。
我很好,只是没有力气,似被抽掉了骨头。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就这样很好。她温柔一笑,原本黑暗的天地,似明亮璀璨了起来,我一时看得呆醉。
你相信有神佛的存在吗?她再次询问。
醒过神来,我尴尬一笑,沉吟片刻,轻轻道,我不知道。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们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都不会来管我,如果真的存在,他们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佛,早已超脱了尘世,而我却不过是在尘土里苦苦挣扎求生的蝼蚁,他们如何会多看我一眼?
沉默片刻,她微微仰头望着那观音佛像,嗫嚅,此刻,我站在她的面前,她看着我,无尽的怜爱而悲悯,然而一转身之后,我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我。
细细咀嚼着她的话,我明白她的意思,浅笑轻问,那你相信有神佛的存在吗?
她幽幽道,小时候,很多次,当我一个人睡觉,当电闪雷鸣的时候,我也曾虔诚祈祷,我也能像别人一样有母亲的呵护与陪伴,可是,我从未见过的母亲,我的父亲他平时总是不苟言笑,只是让我修炼,不停的日以继夜的修炼。那时候我就明白,这神佛,在与不在,与我关系不大。
原来,她与我一样。
我柔声安慰道,以后,有我陪你。
她轻轻点头,眼角眉梢轻轻绽放着浅淡而动人的笑意,再无半点冷漠与冰霜。
这一刻,她褪尽了它的风华与孤绝,显得平凡,但充满温暖和恬美的光辉,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我的怀中,如此的真实。
可是,我真的很怕这一切都不过是迷离梦幻,醒来之后又徒增悲伤。
当我静静地看着她的时候,看着她倾世的容颜、绝世的美,管她真实抑或虚幻,至少此刻我正拥有,便已足够。
深呼吸,我柔声笑道,既然来了,我们便进去看看?
她轻轻点头,眼脸里尽是原始而又纯真的信任与柔情。
我笑了笑,不再迟疑,便抱着她径直走向那古老而尘封的佛殿之中。
入眼既是一尊佛君的金身法相,只是太久无人维护与清理,身上布满了灰尘,佛君那张饱满而又圆润的脸上,倒是干净的。
人要脸面,佛更要脸面了。
佛君正俯望凡尘,脸眼皆是慈悲,一副悲天悯人之相。
到了。我柔声轻语,看向怀中的雪妖流魂,只是,她却再次闭上了眼睛,想来应该是太过疲累,刚才是偶尔醒来。
我怜爱笑道,你好好睡觉,等你再次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佛殿并不是很大,但只有一尊佛君的佛像,所以显得空洞洞的,十分冷清。
佛前的长明灯早已熄灭,地面上只有一个布满了灰尘的黄色蒲团,再无他物。
我并未打算跪佛求佛,求佛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那扶风领着我来这里,一定是有深意的。
我正准备抱着雪妖流魂细细查探一番大殿,大殿却突然震荡起来,似发生了地震。
我神色不变,抱紧了雪妖流魂,柔声安慰道,你好好睡觉,不用怕。
她依然沉睡,对大殿的动静,似毫无感觉。
我微微一笑,沉着而冷静的面对着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变故。
我再一次看见无数的血藤刺破了铺设地面的白玉地砖,似千万条血色毒蛇一般,在虚空之长张亚舞爪,似在寻找着猎物,对于我和雪妖流魂的存在却是暂时的视而不见。
然后我的耳中再次回荡起那愤怒而又嘲弄的女声,折流花,你想镇压我,我今日就毁了你的老巢,毁了你的佛君。如此罪孽深重、罪该万死的你,以为放下屠刀,入了佛门,便能与过去轻易划开界限,撇清过去的一切,洗清罪孽,立地成佛吗?天下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我看你所信仰的佛君,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
那些血藤疯狂暴涨,如同万千血色触手,撕裂着虚空,不过数息间,原本落魄却至少庄重的佛殿却似被邪魔入侵,佛君金身被血藤反复洞穿,千疮百孔,无一完好之处,随后将其捆缚,然后洞穿了整个大殿,将整个佛殿都缠绕编织成一张可怖而又诡异的网。
如果真有佛君,你这种畜生却也能入了佛门,成为所谓的高僧,看来佛门也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佛君也不过是瞎了眼睛,既然瞎了眼睛,那么要眼睛何用。那女子怒喝之后,但见两根血藤破空而来,径直爆射向佛君那充满了慈悲和智慧的双眼。
然而,那双佛眼却骤然亮起,爆发出两团耀眼而圣洁的金光,如同两轮燃烧起来的金色太阳,将那两根血藤分烧成灰烬。
佛君那原本残破不堪的金身法相,在那金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神秘而又神圣的光辉,不但没有受到血藤的丝毫影响,反而还有一种借用邪魔外道之手修炼己身的高深意味。
安心定念,佛无魔不成。
我睁大眼睛,盯着那金光熠熠的佛像,难道真的是佛君仙灵,普度众生?亦或是那叫折流花的暗中使得手段?
心中早已兴起了惊涛骇浪。
那女子冷哼道,折流花,就凭你,也想佛光普照,度化于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佛君却缓缓张开了嘴巴,不听梵音袅袅,但见一束白光喷射而来,在我的面前凝化成一扇光门。
震惊的同时亦十分欣喜,这也许便是我要找的一扇门,通过这扇门,或许可以找到那白衣男子口中称呼的师弟。
深呼吸,不管是否佛君显灵,在这一刻,为了我怀中的女子,我愿意放下我心中的成见,成为您虔诚的信徒。
我抱着雪妖流魂跪在那落满灰尘的蒲团之上,虔敬至极的向佛君磕头祈祷,祈祷我怀中的女子能够安然无恙、一生平安喜乐,祈祷我能够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深呼吸,克制着心中的紧张和忐忑,我抱着雪妖流魂一步迈进了那道光门之中,光芒随之消失,周遭昏暗寂静,悄无声息。
回头望去,哪里还有什么光门?哪里还有什么佛寺?
但见两间小木屋,简陋但静美,屋旁还有一块小菜地,因为深冬时节,能成熟的品种并不多见,不过我看见了几棵已经成熟的白菜,已经可以吃了。
屋门前有一条小道,色彩不一、大小相近的鹅卵石铺就,可能因为时日渐久,被踩踏的次数极多,一颗颗蹭亮蹭亮的,比和尚的光头还亮,宛如珠玉打磨而成。
鹅卵石小道的尽头,有一颗高大挺拔、青葱翠绿的菩提佛树。
听说佛君当年在菩提树下证得无上大道,入主佛门,佛门开始在世间昌盛,佛寺遍地开花,佛徒广布尘世,短短几千年便一跃成为了世间几大门派之一,香火鼎盛。
所以菩提树也一朝得道,在佛门有着至高无上得神圣地位。
抬头望去,在那菩提树下,似有一老僧盘膝而坐,静默不语。
我微微抱紧了雪妖流魂,可能是已经痛过头去,右手腕已经没了知觉,不过右手臂还能使出力气。
低头看向怀中安然沉睡的温凉女子,我柔声笑道,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我迈开脚步,沿着那鹅卵石小道,一步一步走向那颗菩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