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天气，还比较阴凉些。顾绅回到平和城，他拿了那套大佐的军服、皮靴和石原莞尔的
身份证件。石原莞尔和六子长的甚是相像，有朝一日顾绅想以六子冒充石原莞尔的身份。
顾绅坐在旁边一张竹椅里，伸长了两条腿，懒懒地。
店里的两个伙计，狗蛋垂着手在旁边。
另一个六子，已不知溜到哪里去看热闹了。
狗头馆已很久没什么生意。
老太婆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人少得门可罗雀。”
顾绅道：“没关系，我还可以撑一阵？”
雷倾雪道：“人越多，我越拿不定主意，若是没生意，我们到可以放开手脚。”
顾绅也笑了一下，道：“这倒是实话。”
狗蛋笑道：“这几日平和堂的婆娘和小姐们常来光顾。”
雷倾雪忍不住骂道：“你用不着她，要不是国仇我早……。”
顾绅道：“妹妹永远是对的，妹妹若嫌她烦了，就撵她走。”
雷倾雪笑道：“你真不会做生意，她给咱送钱为什么要撵人。”
门口的顾绅，忽然长长赞叹了一声，喃喃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雷倾雪皱眉道：“你想不到什么？”
狗蛋怔了怔，道：“妈呀大哥，想不到您这么深明大义！”
雷倾雪道：“你是这意思？”
顾绅道：“我是只不过决想不到妹妹会那么持家而已。”
雷倾雪脸红了道：“我本来就行？”
顾绅道：“我看出来了。”
雷倾雪道：“是不是越来越爱我了？”
狗蛋道：“大哥你们啥时候成亲啊。”
顾绅道：“她还没点头呢？”
雷倾雪道：“就是……就是不点头。”
她眼珠子一转，转过头去瞥看顾绅，见他似笑非笑的戏谑样儿，转身进里屋了。
顾绅眯着眼，似乎在打磕睡。
老太婆道：“喂，你听见了没有？”
顾绅道：“嗯。”
狗蛋道：“你们咋地，还磨叽个屁啊，成亲完了？”
顾绅道：“嗯。”
老太婆道：“嗯是什么意思？”
顾绅打了个呵欠，道：“若是她不愿意，我和谁成亲。”
雷倾雪在里屋门偷听，终于又忍不住笑了。
那老太婆忽又叹了口气，道：“难道你还没明白雷姑娘是什么意思。”
顾绅道：“哦？”
老太婆笑道：“雷姑娘这样委屈自己，早就愿意了。”
顾绅道：“哦？”
这时候，六子回来了，到了跟前道：“于家人又来了。”
狗蛋道：“要不然，大哥您就帮帮她吧？”
顾绅道：“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
狗蛋不服气，道：“我已经长大了。”
老太婆道：“狗蛋，一边呆着去。”
顾绅道：“因为那于家是我师父的仇家，我没办法不对付她。”
老太婆道：“所以她不惜委屈自己，为的就是要你替她跟日本人说几句。”
六子点头叹道：“她实在是位孝女。”
雷倾雪突然出来冷笑，道：“也许她只不过是喜欢来这儿而已。”
狗蛋怔了怔，想说什么，但被六子瞪了一眼后，就垂下了头。
这时传来一杂乱的脚步声。人声很乱，来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雷倾雪眼珠流动，对六子道：“你出去看看，是些什么人来了！”
伙计六子走了出去。
“来的是平和堂的女眷。”
“来了多少？”
“好像有八位。”
老太婆沉吟着，用眼角瞟着顾绅，道：“你看他们是想来做什么的？”
顾绅又打了个呵欠，道：“这就得看他们是笨蛋，还是聪明人了。”
雷倾雪道：“假如你要是想帮忙的，就是如假包换的笨蛋？”
顾绅道：“不折不扣的笨蛋。”
他笑了笑，又道：“这么好看的热闹，也只有笨蛋才会错过的。”
雷倾雪也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一心一意等着看他于满棠究竟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顾绅道：“就算要我等多久，我都会等。”
雷倾雪道：“可我不会等。”
顾绅道：“哦。”
这时人已经进门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于湘子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喃喃道：“顾老板，有消息了么……”
“你们于家没男人了！是么……”
好讽刺的话，好气人的话！
于湘子的眼睛却似已在燃烧。她的眼睛在瞪着顾绅。
于湘子的手搀着她娘，胡珍芳。
“为什么还不放我家老爷？日本人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儿子是国民党，有个叫于满城地是你儿子吧！”
顾绅的眼睛盯在胡珍芳的脸上。
于湘子却连看都没有看他，反而向凤三刀招了招手。
凤三刀踏进门道：“顾大哥帮他们再说说吧？”
顾绅迟疑着，看了看雷倾雪，点了点头，道：“我再去说说。”
胡珍芳道：“顾老板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于湘子道：“当然。只要能救出我爹，我于家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顾绅忽然笑了笑，道：“好，我一定替你们把他就连出来。”
胡珍芳道：“这是顾老板需要的金条，您看一下？”
他伸出一双手，慢慢地拿起了那件包袱。
顾绅没有看她，却凝注着雷倾雪的脸，缓缓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胡珍芳赔笑道：“当然。”
顾绅道：“你放心？”
胡珍芳道：“当然放心。”
雷倾雪轻轻叹了口气，顾绅道：“你们既然已放心，就回去吧。”
于湘子皱眉道：“你怎么说？”
顾绅道：“我说你们已可以回去了。”于家八人起身离去。
狗蛋突然嘶声道：“可是我不懂。大哥为什么要帮他们于家。”
老太婆道：“你不懂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雷倾雪当然懂，道：“我要杀的人，一定要亲自动手！”
顾绅忽又笑了笑，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到雷倾雪身上。
“你懂不懂？”
雷倾雪道：“其实他进去的目的是要引诱于满棠出现。于满棠才是我的杀父仇人。”
老太婆道：“这主意的确很好。”
凤三刀道：“好什么？”
顾绅长长吐出口气，道：“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雷倾雪点点头，他也承认。
凤三刀叹道：“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顾绅道：“哦？”
凤三刀道：“可是大哥，给兄弟点面子。”
顾绅的眼睛抬起，看着雷倾雪，微笑道：“给你面子？”
凤三刀点点头。
顾绅道：“给你面子，让你去泡马子。”
凤三刀笑着点点头。
顾绅道：“那我的马子怎么办？让她恨我一辈子么？”
凤三刀怔住。
顾绅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救于和坤，而不仅仅是为了我五十根黄鱼。”
他笑了笑，又道：“为了倾雪，也许连顾绅都愿意去死了。”
顾绅在微笑。
凤三刀的脸却还是冰冷苍白的。
顾绅悠然道：“这主意连我都觉得不错，只可惜他们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凤三刀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顾绅道：“他们看错了我。”
凤三刀道：“哦？”
顾绅道：“我是特务，以后还会作特务，我也喜欢钱，但我不会为了金条，放过杀我师父的凶手。”
他又笑了笑，淡淡地接着道：“我却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喜欢被人当做工具。”
雷倾雪长长吐出口气。
顾绅道：“我若要杀人，一向都自己动手的。绝不会利用日本人的刀。”
老太婆道：“这是个好习惯。”
顾绅道：“明天于和坤就回去了。”
凤三刀道：“哦？”
狗蛋道：“我大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凤三刀道：“哦。”
顾绅道：“现在我已收了别人的钱，也已答应救人。”
凤三刀道：“我听见了。”
顾绅道：“所以我还是要杀他。”
凤三刀道：“但我却不想你杀他。”
顾绅道：“我明白？”
凤三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绅道：“这是血仇？”
凤三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顾绅很惊讶，道：“这个冤家已经结了？”
凤三刀淡淡道：“我知道了。”
顾绅忍不住笑了，雷倾雪也笑了。
狗蛋忽然也笑了，微笑着道：“唉呀妈呀有趣有趣，我就喜欢结怨。”
老太婆忽又沉下脸，冷冷地说道：“那也要！”
顾绅道：“现在不杀？”
狗蛋道：“现在就削他！”
雷倾雪道：“为了国仇家恨暂且放一放。”
顾绅道：“就算没有金条，也一样要救他的。”
凤三刀道：“很好。”
狗蛋道：“妈呀金条？”
顾绅活动着脖子，邪魅的笑道：“何况有黄鱼赚。”
凤三刀道：“原来如此？”
雷倾雪道：“告诉于家放心吧。”
凤三刀道：“原来如此？”
顾绅道：“你知道我现在绝不会杀他！”
凤三刀动容道：“原来如此？”
老太婆淡淡道：“我只不过告诉你，我孙子说出的话，也从来都会兑现。”
凤三刀看着他，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