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田春生道：“人虽没有杀，却不能放了。”
顾绅喃喃道：“抱歉得很，每个人都难免偶尔失信一两次的，他们家想必也不会怪我。”
冈田春生眼睁睁地看着。
可是他走到顾绅面前时，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顾绅还是在微笑。
冈田春生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忽也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他留下来？”
顾绅微笑道：“不知道。”
冈田春生道：“就是为了你。”
顾绅道：“我？咋地为我？”
冈田春生道：“因为我要你名誉扫地。”
顾绅道：“为什么？”
冈田春生道：“你不是赢了鬼切。”
顾绅却已忍不住笑道：“那又怎么样。”
冈田春生道：“好像很多人把你当英雄。”
顾绅故意板着脸，冷冷道：“你好像也很佩服你。”
冈田春生眨了眨眼，道：“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并不是你。”
顾绅道：“你最佩服的是你自己？”
冈田春生道：“果然是顾绅。”
顾绅道：“你也很佩服我？”
冈田春生点点头道：“因为这世上居然有男人能战胜鬼切。”
顾绅忍不住要笑了。
冈田春生突然冲过去，指着顾绅，嘶声道：“你。玩牌要喝你比武。”
顾绅还是没有人开口，他的眼睛在看着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
他们叫这人冈田春生，因为他正是膝切的拥有者。
他这一生，几乎全都是和刀度过的，他已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岁月，全都沉浸在修炼刀法。
顾绅大声道：“冈田小队长，我有个建议？”
冈田春生目中似也充满恼愤之色，但却在勉强控制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说。”
顾绅道：“石原莞尔？”
冈田春生握紧双拳，咬着牙道：“石原莞尔。”
顾绅耸然道：“我知道石原莞尔的下落？”
冈田春生道：“说。他在哪里。”
顾绅道：“放了于和坤。”
冈田春生牙也咬得更紧，嘎声道：“你就是个为大日本帝国卖命地狗，没什么条件可讲。”
顾绅看着他，一步步往后退。
顾绅一直在快速的琢磨着，听到这里，忽然失声道：“是。倒是作为奖励却可以满足我这个要求吧。”
冈田春生道：“好。”
“平和堂毁了，彻底毁了。”
“于老板被日本人放了。”
顾绅在向冈田春生笑着说：“石原莞尔在青峰山，是胡子抢走他！”
现在冈田春生已实践了他的诺言，现在于家已见到了于和坤。
顾绅在笑。
谁也不会了解他现在的心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冈田春生忽然道：“发兵青峰山，索性毁了它，该死的土匪。”
忽又失声道：“奇怪，你怎么知道地？”
“青峰山有我的人。”
冈田春生忍不住大声道：“你……你和我们一起去？”
顾绅只是轻轻地说道：“好啊。”
冈田春生道：“等我？你这就随队出兵？”
顾绅邪魅的笑道：“你们得快，不然他们就杀人了。”
顾绅忍不住问道：“你们带多少人呢？”
冈田春生道：“闭嘴……八嘎……”
顾绅根本不怕日本鬼子去青峰山。
青峰山是小青葱经营多年的匪巢，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这一次围剿，冈田春生小队大败而归，损兵折将。
冈田春生忍不住骂道：“八嘎？你害的我们大日本士兵丢了性命。”
顾绅道：“让伪军上。”
冈田春生道：“他们？”
顾绅道：“还有谁跟着你走？”
冈田春生恼怒道：“八嘎。”
顾绅失声道：“让伪军出一个团？和我们一起。”
冈田春生嘴角抽动着，嘎声道：“很好，立即和鬼冢联队长联系……他会派伪军支援……”
顾绅看着他，心里也不禁觉得很解恨。
冈田春生道：“我们，还有不到四十人……是不是？”
顾绅知道无论怎么说都是错？
太阳已渐西沉。
暮霭渐临。
长街上寂无人迹。只有小楼上亮起了一点灯光，雷倾雪推开了楼上的窗子，凝视着静寂的长街。
一阵风吹过来，浮动了她的秀发
灯是刚点起来。她在灯旁坐了下，同样孤独。
黑夜已来临。他用不着回头去看窗外的夜色，也能感觉得到。
他正想出门时，就已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顾绅笑着。他凝视着桌旁的雷倾雪，没有抬头去看顾绅。
他慢慢地在雷倾雪对面坐下，忽然道：“你看出了什么？”
雷倾雪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顾绅道：“黑夜来了？”
雷倾雪在听着。他看得出顾绅已准备在她面前说出一些本来绝不会说的话。
过了很久，顾绅果然又在嗫嚅着道：“你……当然早已想到……我要说……什么。”
雷倾雪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
顾绅道：“我的心你懂，我的意思就是……。”
凤三刀站在幽暗的角落，窥视狗头馆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本是同一种人，但走的路不同。”
他迟疑着，终于下了决心，一字字接着道：“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那边红着脸的顾绅，仍在嗫嚅道：“倾雪？倾雪？我……”
雷倾雪苦笑道：“你怎么了？”
顾绅道：“我是想说，想说……。”
雷倾雪道：“想说？”
顾绅道：“在跟师傅学艺的时候，那时我就了，我想说……，我爱你。”
雷倾雪不动声色，道：“哦。”
顾绅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终于是说出了口，倾雪？你听到了么。”
雷倾雪道：“什么。”
顾绅垂下头，道：“什么？”
雷倾雪道：“是啊，你说什么？”
顾绅道：“你没听到我说什么？”
雷倾雪摇头。
顾绅道：“你困了么。”
雷倾雪苦笑道：“我不困。”
顾绅道：“我困了。”
雷倾雪道：“什么？你只是想说你困了么？”
顾绅缓缓道：“不是，我是想说：我。”
雷倾雪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到！”
她又看了顾绅两眼，道：“我知道，狗蛋也喜欢我。”
顾绅急切道：“你若能看得出，我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同。”
雷倾雪道：“有什么不同。”
顾绅道：“不是普通的喜欢。”
雷倾雪道：“是什么？”
顾绅道：“是爱！”
雷倾雪脸上泛起了一阵桃花般的红晕,动容道：“你是说，你爱我？”
顾绅点头道：“嗯！”
雷倾雪抿嘴道：“所以呢。”
顾绅慢慢地道：“我要娶你。”
雷倾雪脸红道：“我从来也没有想到。”
顾绅淡淡道：“我一直都。”
雷倾雪道：“可是你从来没说过。”
顾绅道：“我不敢，也没有的机会。”
雷倾雪鼻里呼吸着他男子特有的气息，她早已经迷失了自我，道：“现在怎么敢了。”
顾绅道：“哦？”
雷倾雪道：“可是我爹的仇还没报。”
她叹了口气，苦笑道：“假如说还有遗憾，这就是我最大的遗憾。”
顾绅淡淡道：“你的遗憾，也就是我的。”
雷倾雪道：“你不会怪我。”
顾绅摇头，道：“你知道我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雷倾雪摇摇头。
顾绅笑道：“我的毛病也是见不得你苦。”
雷倾雪凝视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顾绅点点头。
他眼睛里又露出那种尖针般的笑意，看着他一字字道：“所以我们现在出去。”
雷倾雪道：“换上夜行衣？”
顾绅非但神色还是很平静，而且竟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他反道：“你说？”
雷倾雪淡淡地笑了笑，道：“在你这种人面前，否认又有什么用？”
她笑了，笑是发自内心。
顾绅道：“那还等什么。”
雷倾雪道：“嗯。”
顾绅回房换上那身狗皮黑衣，返回道：“准备好了么。”
雷倾雪道：“是，我们走？”
顾绅道：“你得听我的。”
雷倾雪道：“好。”
顾绅道：“我走的这条路，也许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他目中露出了迷惘，慢慢地接着道：“也许有我一生下来就已在这条路上，所以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雷倾雪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你的幸运，还是你的不幸。”
顾绅道：“这是不能选择地。”
雷倾雪道：“你这一生中，有人骂你为汉奸，也有人知道你是好人，你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顾绅道：“你呢？”
雷倾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就是怎么样的人。”
顾绅笑道：“这就叫夫唱妇随么？”
雷倾雪道：“嗯。”
这个字他说得很郑重，仿佛发自内心说出来。
顾绅道：“倾雪，你是我的女人，你就是我这辈子的最爱。”
雷倾雪道：“我知道。”
顾绅、雷倾雪正在柔情蜜意，突然街角转过一个身影，道：“是顾大哥么。”
顾绅忍不住问道：“怎么是你，纪晓曼？”
纪晓曼道：“顾大哥，你快跑。”
顾绅道：“怎么了？”
纪晓曼霍然抬起头，盯着他，有点激动道：“你还不知道，凤三刀出卖了你！他说六子是共产党，儿你包庇他们！”
顾绅沉默。他只有沉默，因为他的确知道那六子是地下党！
雷倾雪冷冷道：“是凤三刀？他居然敢出卖我。”
他语声中已带着种比刀锋还利的仇恨之意，冷笑着道：“怎么会呢？他……”
纪晓曼道：“你快跑，我偷听到他和我爸爸的谈话。”
顾绅道：“他们说什么。”
纪晓曼道：“他的确想杀你，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你知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顾绅摇摇头。他虽然已经想到为什么，也只能摇头。
雷倾雪道：“因为仇恨和爱一样，仇恨并不是天生的，他一定有原因。”
顾绅道：“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