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响,坚实的桌子竟已被他一掌成了四裂八瓣!
桌子就在凤三刀面前裂开,倒下。
六子吓得不自禁的后退,看他们表情却不慌张。狗蛋端端正正地站在墙旮旯里,他的动作快而不乱,急而不慌,竟能稳得住神。
凤三刀他不由得“哎呀”了一声吓得直哆嗦,嘴里还是微笑着,嘴硬道:“你这只疯猪。”
顾绅道:“开一瓶葛瓦斯?消消火气,怎么这么大肝火?”
武藏丸怒吼一声,向凤三刀双肩抓去。
这一抓的力量好可怕。他就有点慌神了,凤三刀倒也灵活,险极的闪身躲开了。
武藏丸的身子稳稳地站着,顾绅已经拦在他的面前。
武藏丸的脸上已无血色,瞪着他,说道:“这不干你的事。”
顾绅淡淡道:“这里不是动武的地方。”
武藏丸脖子上的血管不停跳动,但手却没有动。
武藏丸突然跺了跺脚,地上青石裂成碎片,他的人却已大步走了出去。
池田夏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小丸子,你不听我话吗!”
武藏丸焦急地一拍大腿说道:“姐姐,我听。”
池田夏希微笑说道:“办完事了。我们就回去”
武藏丸也笑了笑,道:“是。”
凤三刀把脸扭向一旁,道:“滚出去?”
池田夏希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他是生怕武藏丸动气,对顾绅躬身道:“打扰了。”
凤三刀道:“但若非顾队,今日我只怕已死在这里了。”
池田夏希稍微沉思了一下,微笑稍微沉思了一下说道:“今日若不是我,只怕真的要有个人死在这里,但却绝不是你。”
凤三刀道:“不是我?是谁?”
池田夏希道:“是他。”
凤三刀道:“怎么会是他?”
池田夏希也叹了口气,道:“小丸子很是鲁莽,竟看不出顾先生的武功至少比他高明十倍。”
凤三刀不错眼珠地看顾绅,仿佛听到了一件世上最可笑的事,摇着头笑道:“池田小姐这次只怕算错了。”
池田夏希淡淡道:“这是会长给顾绅君的书信。”顾绅接过书柬,笑道:“池田小姐受累。”
池田夏希颔首微笑,转向武藏丸,道:“小丸子,我们回去啦。”
狗蛋冷眼望着顾绅,急急的去收拾破碎的桌椅。
凤三刀道:“近年来,我还未见过像顾大哥这样的高手,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深藏不露……”
他停住嘴,顾绅挥手,打哈哈道:“你这张嘴真是口无遮无拦,可别出门胡乱嚼舌头。”
凤三刀兜转话题道:“那日本妞很是正点呢,是不?”
顾绅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张嘴啊……”
凤三刀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若跟着顾大哥这样的朋友,以后我麻烦就少多了。”
顾绅目光灼灼,凝视着他,道:“你能有什么麻烦呢?跟着纪厅长比我胜十倍”
凤三刀摇头道:“纪厅长哪里会在意我这样的小喽啰。”
顾绅立刻展颜而笑,道:“那么你为何不过来喝杯酒。”
顾绅跟他是很好的朋友。顾绅的眼睛里不容砂子,一旦他认定谁是个可交的人,顾绅便真拿他当个朋友看待。
对于凤三刀,顾绅很欣赏他。
同在一个衙门口上混饭吃,有活没活,一天至少也得见几面;对这么熟的人,顾绅怎能不拿他当作个好朋友呢?
有活,我们一同去作活;没活,他总是到狗头馆来吃饭喝茶。顾绅随和,他也不客气;遇到什么就吃什么,遇到什
么就喝什么,他也从不挑剔,可是不懂得挑食。谁能说这样的人能存着什么坏心眼儿呢!
凤三刀笑道:“顾大哥就算不想请我喝酒,我还是照样要喝的。”
一个人突然间,从厨房那里走过来。
他正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因为他已看到那人正是雷倾雪,也看出了雷倾雪面上的笑容,正在望着顾绅。
凤三刀笑道:“顾大哥这位是谁啊?”
顾绅道:“他是我的妹妹。雷倾雪。”
凤三刀笑道:“雷倾雪?怎么她却姓雷呢?”
顾绅道:“他是我的表妹?自然姓雷,有什么不妥?”
凤三刀笑道:“没有不妥,哪里有不妥。”
雷倾雪的心已在滴血。
忍耐!忍耐!忍字心头一把刀,忍耐到几时为止?
她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带着血的泪,带着泪的血。
星已升起,繁星。
雷倾雪眼睛宛如星光般明亮灿烂。
她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眸子里充满了幸福的憧憬,她比以前无论什么时候看来都美。
这并不是因为星光明媚,也不是因为她心里的爱情,而是顾绅把他的计划说给了她听。
顾绅道:“我告诉你这事,你一定比什么都高兴。”
可是她心里的仇恨,却使得她忘去一切顾忌。
“你是说杜惠林?我要亲手杀了那个于满棠。”顾绅的爱也使得雷倾雪有了勇气,不顾一切的勇气。
顾绅反对道:“那样太危险,他可是个杀手,资深的杀手。”
她希望能看到他,只要能看到他,别的事她全不放在心上。
风是还是那么清凉。
但在此时此刻雷倾雪感觉中,连这冷风都是温柔的。
。
顾绅蜷曲在床上,道:“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要有一场火拼了。”
雷倾雪苍白的脸上正流着带血的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失声道:“是真的么?”
顾绅微笑着对雷倾雪点点头说:“我们终于可以为师父报仇了!”
雷倾雪皱起眉,道:“可惜了?”
顾绅咬着牙,道:“仇家死就死了,可惜什么?”。
雷倾雪目中依旧喷着仇恨的火,道:“没能亲手杀他。”
她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顾绅柔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这个样子折磨自己?”
这孤独无助的妹妹,已激发了他内心潜藏的爱慕。
雷倾雪的泪又流下。
她流着泪,突然嘶声道:“爹,女儿就要给您报仇了。”
顾绅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同情和怜悯有时也像是一根针,同样会刺痛人的心了,柔声道:“你用不着难过,你很快就会好的……”
她没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的眼泪也已流了下来。
仇恨!
这是多么残忍的煎熬折磨?
顾绅叹了口气,柔声道:“仇是报了?可惜少了个财神……”
雷倾雪突然横眉立目,拔出了她的刀,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第一次拔出刀对他。一来二去,顾绅由她的眼神看出来天下并不很太平。可是,顾绅并没有怎么往心里搁这回事。顾绅的心眼多,决不肯这么糊涂瞎闹,得平心静气的想一想。
她的胸膛似已渐渐发热。
现在,她心里却忽然有了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竟是如此强烈。
她几乎立刻推开他,却又不忍。
顾绅忽然道:“你去哪里?”
雷倾雪道:“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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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夏,正是东北的夏日“隆冬季”,抗日斗争的第一线。伪满初期,日本法西斯正全力以赴地对付
那具有世界规模的反日运动。
在东北境内他一方面要血腥镇压抗日的人民,一方面又要怀柔、安抚和收买一些人。还腾不出手来进行后来那
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经济上的榨取和掠夺。而且为了政治上的需要
,拼力在这块他们所讴歌的“王道乐土”上,制造虚假的繁荣。
平和城外国居民占居民的三分之一强。日本侵略者在那一个时期内,经济上的统治不但大大放宽,还不择手段地采取
一些办法促进那一时之间的表面繁荣。
专卖外国零食的小吃铺。当时哈尔滨这样的小吃铺到处都有,主要是俄国风味的,里面卖牛奶
、红茶、咖啡、葛瓦斯等各种饮料;还有各种面包和香肠、酱菜。其他像乳酪、果子酱、酸
黄瓜、成花生豆等等,吃起来很方便,价钱也很便宜。
这一来一方面在生活上暂时便宜了平和城的居民;另一方面也更快地腐蚀了一些市民——尤其是青年。因为这种繁荣
是殖民地式的,是畸形的,它使一些特殊行业像发酵的面粉一样,很快地膨胀起来。出卖色相的增多了,明的、暗的到处都是
;新开设的舞厅多起来,大烟馆、赌场都公开地挂出牌匾;大一点的饭馆增加了女招待。
然后平和城突然变得不同,日本兵巨增。
就连黑龙会的门口也时常有日本兵出没。
一个日本兵忽然道:“你找谁?”
顾绅把挑战书递给他,冷笑道:
“我说话你能听懂么?我到这里来,本来不是为了来找你的。”
日本兵又问道道:“你找谁?”
顾绅道:“鬼冢双雄。”
日本兵道:“你知道他是谁?”
顾绅道:“不知道。”
日本兵道:“他是鬼冢少佐的亲弟弟。”
这时鬼冢双雄来到门口,对日本兵喝道:“让他进来!”
“是!”日本兵一个立正,把挑战书还给顾绅。
鬼冢双雄微笑着向顾绅躬身,道:“您来了!”
顾绅道:“我来了,是你约我出来。”
他点了一下头,道:“请跟我来。”
顾绅迟疑着,终于跟了上去。
鬼冢双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顾绅道:“为什么?”
鬼冢双雄一脸怨恨却又仰天狂笑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件事,也许都跟你有关系。”
顾绅的人又绷紧,道:“你知道我是谁?”
鬼冢双雄微笑道:“你就是狗头馆主,你姓顾,叫顾绅。”
顾绅摇头,道:“我叫中国人。”
顾绅紧闭着嘴,不再说话,始终和鬼冢双雄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顾绅一直在注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好像是从一出娘胎就练武功的。”
鬼冢双雄板着脸,冷冷道:“你呢?”
顾绅笑了,道:“我不同。”
鬼冢双雄道:“有什么不同?”
顾绅道:“我是个天才。”
鬼冢双雄阴阴冷笑,道:“天才都死得快。”
顾绅淡淡道:“能快点死,有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鬼冢双雄对于顾绅的回答怔了一怔,道:
“怎么说……”
“如今这世道,死也许是一种解脱。”
“你这话很危险啊?”
“谁说不是呢。”
鬼冢双雄握紧双手,仿佛又开始激动。
顾绅却不在乎。两人很幼稚的争论了一会,争不出个结果。
鬼冢双雄道:“我们可以开始?”
顾绅长长叹了口气,道:“当真要我动手。”
鬼冢双雄皱了皱眉,显然不懂。
顾绅盛气凌人地道:“我要出手,可能会死人。”
鬼冢双雄道:“为什么?”
顾绅道:“因为刀剑无眼。”
鬼冢双雄双眸恍如蛰伏的魔魅,森冷而无情道:“能死在你的刀下?我死而无悔?”
顾绅道:“我只听说‘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难道你以为顾绅刀下死、作鬼……鬼冢亦鬼雄。”
鬼冢双雄垂低头,询问道:“牡丹花有毒?没听说过呢。”
顾绅憋着笑,道:“牡丹花无毒,人有毒。”
鬼冢双雄并不觉得可笑,道:“还不知道?”
顾绅叹了口气,道:“?哼,你还知道蛮多。”
鬼冢双雄阴阴一笑道:“可以动手么?”
顾绅摇摇头。
鬼冢双雄不禁眉头一皱,道:“怎么你不敢么?”
顾绅又摇摇头,鬼冢双雄道:“那为什么?”
顾绅沉吟着,道:“我只知道杀了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容易,轻而易举。”
鬼冢双雄愤怒了道:“蚂蚁?简单。”
顾绅道:“没错。”
鬼冢双雄目露坚定神色,道:“你想激怒我吗?”
顾绅抠了一下鼻屎,随意的一弹,道:“那就来吧。”
鬼冢双雄深鞠了一躬,道:“请您赐教?”
顾绅可以清楚的从他的眼中望见他满载的轻蔑和嫌憎,忽然不说话了,死死的盯着他。
过了很久,他缓缓道:“如果我赢了这么办?”
鬼冢双雄道:“不知道。”
顾绅瞪着他。
鬼冢双雄冲顾绅微微笑道:“顾……?你想怎么样。”
顾绅紧握双拳,一字字道:“赌点儿什么。”
这时鬼冢双雄已握住了他的鬼切,翻身掠起,瞪着顾绅,眼睛里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愤怒。
顾绅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鬼冢双雄咬着牙,一字字道:“我要杀了你!”
顾绅还是不理他。
鬼冢双雄突然挥鬼切扑了过来。
鬼冢双雄此刻身形一展,似秃鹰展翅扑来。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和威力!
“我要杀了你!”
顾绅没有动。
鬼切距离顾绅额头一寸,突然停顿。
鬼冢双雄瞪着他,握刀的手坚毅。